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六十周年大庆，也是杭州解放六十周年纪念。在庆祝胜利的时刻，我作为当年中共国立艺专（现中国美术学院）地下党领导成员之一的一名老同志，深感有责任将当年艺专地下党如何领导进步学生在解放前夕，粉碎国民党反动派各种破坏、保护学校迎接解放所进行的种种斗争写出来，使今天的人们认识胜利来之不易、也激励自己为建设新中国继续努力。

1948年初，国民党反动派对我解放区的军事进攻在我军的猛烈反击下节节败退。为了稳定其岌岌可危的后方统治，对北京、上海、南京、武汉、广州等全国各地风起云涌声势浩大的爱国民主学生运动感到十分恐惧，采取各种手段进行疯狂镇压。血腥风雨遍布全国。杭州反动当局亦不例外。暑假前，反动分子早在学生中制造谣言，攻击进步同学为异党分子，扬言谁与进步同学接近谁就不能人学，以此威胁考生，果然考试后一些接近进步同学的考生被从录取名单上除名。暑假中，校方又以异党潜伏分子的莫须有罪名将进步教授倪贻德、蔡仪二人解聘，又将进步学生骨干孙鼎铭、罗男、陈汝勤和复建党组织后的第一名地下党员金尚义四人勒令退学。以此削弱我进步骨干力量，威胁我进步师生。紧接着9月17日深夜，大批宪兵特务，由学校特务人员指引，闯进学校，抓走李伏雨等五位进步同学，他们都是学生会和进步社的主要骨干。校内三青团、青年军中的反动分子纷纷出动、散布谣言、施加威胁，十分猖撅。反动势力内外呼应、上下勾结，妄图以此从思想上、政治上、组织上彻底摧毁我地下党的领导，彻底消灭我爱国民主学生运动。面对反动派这种凶残镇压，艺专地下党、艺专进步学生没有被吓倒，经受住了这血的考验。他们在党支部的领导下，根据上级党的正确指示，振作精神，立即展开了营救五同学的斗争。首先由学生会出面成立“被捕同学营救委员会”，向全国发出通知，控诉反动派这一罪恶行径，在政治上给反动派以有力的还击，也是在思想上教育广大同学认清反动当局的本质，团结起来进行斗争。同时派出代表向校方提出强烈抗议，责成校方向反动当局交涉释放我被捕同学，保证不再发生抓人事件。营救斗争一直坚持到次年1月，我党利用蒋介石假下台李宗仁假和谈释放政治犯的机会将他们保释出来为止。那天，近百名同学欢天喜地将他们抬在肩上，一路敲锣打鼓在监狱大门迎回学校，在宿舍门口摄影留念。

在那些坚苦斗争的日子里，上级党组织每次都及时向我们作出具体指示，引导我们正确战斗。我们支委经常以外出写生为掩护，分头在预定地点会齐，与上级党接上关系，一起召开秘密会议。六和塔、宝石山、城煌山、北高峰、西溪河、孔庙等杭州一些隐蔽地点都是我们召开秘密会议的地方。在最紧急的时候，

上级党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直接跑到宿舍来寻找我们，然后在孤山的秘密处开会。我们感到上级党就像航海中的灯塔时刻照亮我们前进的方向。

1948年10月，我们根据上级党组织“解放战争急剧变化，党需要积蓄力量，要有一个大发展”的指示，抓了以下四方面工作。

一是，积极慎重地发展党员。经支部严格考察和上级慎重审查，到1949年1月，党员从原来的三名发展到十二名。经上级组织批准，成立了以叶仲青为书记、杨作友、吕国璋为支委的支委会，增强了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

二是，经过上级组织同意，在进步同学中建立青年团组织。考虑到艺专的具体情况，就以原“读书会”成员为基础，扩大吸收新的积极分子参加，并定名为“新民主主义学习会”，他们都是政治上紧跟党，斗争中立场坚定的各进步社团的骨干力量。学习会核心人员由党支部直接领导，支部的意图和决定，上级党的指示都是通过学习会成员在各学生社团和群体中宣传贯彻落实下去的。

三是，重建学生会。支部领导进步同学排除反动校方的阻挠和反动学生的破坏，在广大同学的支持下，毅然成立了全校性的、合法的学生会，地下党支委杨作友当选主席。同时女同学会也选举了地下党员罗思华为主席。这样，就使党支部掌握了学生会的领导权，可以通过学生会的合法身份来推进各项进步运动。

四是，组织各进步壁报联合起来。为了便于各进步壁报协同战斗统一行动，动员《牵牛花诗刊》、《木刻》、《漫画漫话》等进步壁报联合起来，组成“艺专壁报联合会”，由学习会骨干高停云任主席。

以上这些行动为日后的护校迎解放战斗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实现了“积蓄力量，壮大组织”的指示。

1949年1月，淮海平津两大战役取得空前胜利，蒋介石在军事上彻底垮台。长江以北全部解放。大军渡江夺取南京、解放大江南的形势迫在眉睫。中共杭州市工委大专区委负责人许良英及时向我艺专支部传达了上级指示，他说：“在解放大军即将渡江的形势下，国民党可能在撤退前破坏设施、逮捕进步人士等。杭州地下党组织的任务是团结全市人民护厂护校迎接解放。要团结全体师生员工保护学校免遭破坏，保护党组织和进步学生免遭国民党杀害。组织具有保护色的‘应变会’，作好迎接解放的一切准备”。支委接到指示，一方面十分兴奋，感到黎明即将来临，同时更感到责任重大任务艰巨。经过学习研究，一致认为必须首先做好深人细致的思想发动工作，把党的意图变成广大师生员工自觉的要求。于是立即行动，先党内后党外、先骨干后群众层层贯彻层层发动。首先由支委向各党小组传达贯彻，然后由支书召开学习会核心小组会，最后分头向各学习小组贯彻。经过这样广泛细致的思想工作，广大师生员工都明确认识到杭州即将解放，斗争会更激烈，必须团结起来，做好充分准备，才能战胜黑暗赢得胜利。

紧接着是抓经费的进一步落实和师生员工统一组织——“应变会”的建立。2月中旬，由学生会主持召开了“全校师生员工作品义卖展览筹备大会”。支部准备在这次大会上解决这两个问题。并在会前做了充分的发动工作。会上决定在湖滨举办师生员工义卖画展，筹集经费。一致拥护“留校”的号召，并一致通过由师生员工各派代表组织“应变会”，迎接解放的决定。

会后，参照浙大应变会章程，建立了由教授会、学生会、职员会和工友会各派代表组成的“艺专应变会”，代表全校师生员工组织各种“应变”（迎解放）工作。应变会代表公推有进步倾向的周轻鼎教授和学生会代表、地下党支委杨作友为该理事会的正副主任。其他理事也都是我学习会的骨干和有进步倾向的进步人士。建立起来的“应变会”实际上为我地下党所领导，为保护学校迎接解放而工作。

艺专党支部通过“应变会”这个师生员工的合法组织，并依靠学习会、学生会、进步社团作骨干，为保护学校迎接解放开展了一系列的重大工作。

第一，储粮应变。当时，国民党教育部停发教工工资及学生公费，造成全校师生人心浮动。上级党强调指示：“一定要千方百计解决吃饭问题，才能稳定人心、团结师生迎接解放”。我们随即采取二条措施，一是将前阶段义卖、义演、义展所得收人购买米柴储存，以保紧急情况下不致断粮。第二，派代表去向当局争取应变费。当“应变费”领回时，发生了一场斗争。我们计划全部用来购柴米油盐储存。部分反动师生则煽动不明真相的人起哄全部分光（走光）。他们想用釜底抽薪的办法破坏我党争取师生留校的计划。我们对他们的阴谋加以揭露，教育了广大师生。同时又对处理原则作了调整，主动提出将一部分用以购粮储存以保集体应急，将另一部分发给个人自理，以解决个人的某些实际需要。此举获得一致拥护。反动分子分光散伙破坏留校护校的阴谋被彻底粉碎。由于坚持了集中使用，当时我们已经储够了足以应付万一断电断粮所需的全部粮食、照明物资，既稳定了人心也为可能出现的长期护校提供了物质基础。

第二，组织护校纠察队。纠察队主要由进步学生组成，由学生会出面组织，由党支部具体领导。我们以“防止散兵游勇骚扰抢劫保护师生安全”为由采取了各种防卫措施，我们分别在男女生宿舍制高点设立瞭望哨，每夜轮流值岗，监视断桥、西冷桥两侧方向动情，敌人一旦来犯，可及时发现准备应战。在各出人口、窗口、楼梯、过道设置石块、石灰包并发动学生提供家藏武器，收集各种铁木棍棒，作当武器，以与万一来犯的反动军警作斗争。

第三，接管校产。由“应变会”指定专人负责，学生会派人监督，将各校全部物资、图书、教具清点接管，并集中存放由学生会纠察队监督保护。阻止反动派私自转移、破坏，等待解放后完整无损地交还人民。

第四，利用各种方式进行形势政策教育。如组织进步刊物在民主墙上不断出刊大字报，谈形势讲政策。组织专人收听我新华社通讯广播，连夜抄成大字报，以“路透社”等外国电台名称张贴在饭厅门口大墙上，每个同学、甚至连反动学生也驻步。解放前夕，更是直接在饭厅公开播放。我们还在宿舍大门前张贴大幅解放战场敌我双方形势图，每天用小红旗标出我军节节推进的位置。强烈的形象对比，鼓舞了进步同学斗争信心，也使反动学生胆战心惊惶惶不安。党支部还发动党员，学习会成员对某些师生，甚至一些有所动摇的反动学生进行个别谈话，以扩大我们的阵线。支部还向许多教授、学生（包括反动的）寄发了我中共杭州市工委“中国人民解放军城市守则通告”一类信件。在广泛深入的思想教育下，广大师生看清了形势，懂得了政策，对杭州解放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随时准备迎接解放大军的到来。

入春以后，反动校长汪日章躲在宝石山寓所不敢露面，杭州解放前夕仓惶逃往宁波老家。少数顽固青年军、三青团骨干分子也在黑夜乘卡车狼狈逃窜。

我校地下党全体党员、学习会全体成员和全体进步同学则是心情激动，焦急地盼望光明的日子早日到来，同时做好与国民党反动分子作最后的斗争而牺牲一切的思想准备。

经过这样一系列的思想发动，物质准备，安全防范和健全组织，4月后党支部已经通过学生会、“应变会”接管了学校全部。整个学校已经是“解放区的天了。

4月21日大军渡江南下，势如破竹。5月3日杭州解放。

5月3日，突然接到解放大军已经从灵隐方向进城的消息，大家一下子沸腾起来，挥着早已准备好的旗帜，欢欣鼓舞，敲锣打鼓奔到西怜桥、断桥迎接踏着行军步伐进城的解放大军。不几天，地下党全体同志参加了进城部队在现新华电影院召开的会师大会，每个党员都激动得热泪盈眶，我们终于解放了，我们终于见到自己的亲人了。（鉴于当时形势，地下党一直到第二年才正式公开）谭震林首长上台讲话，军乐鼓号齐呜，文工队演出了“赤叶河”。这是永生难忘的一夜。‘

不几天，大批进步同学踊跃参军奔赴解放上海进军大西南的战场，更多的进步同学被劝说留下参如宣传工作，7月全部参加“青干校”学习，结束后分配至各党政、文教机关参加革命工作。之前，艺专党支部已将“艺专应变会”改为“艺专临时校方维持委员会”。5月军代表到，学校正式接管。

 至此，艺专地下党和进步同学团结护校迎解放的任务胜利完成。凡是参加过这场斗争并为此而作出贡献的党员和进步同学可以自豪地表示自己是忠实地完成了党交给的任务，我们将一座完整无损的全国美术高等学府保住了，交还给党、交还给人民了。我们是无愧的。

图为杭州解放后，国立艺专师生参加群众庆祝大会的部分师生在六公园合影。

西泠印社   吕国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