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5月，金华解放。人民政府接管了金华地区及其下属的8个县市。剿匪，反霸，组织农民协会，一切都很顺利。但到了年底，反动势力突然反扑，新生的人民政权，经历了第一次“群体性事件”的考验。

今年已93岁高龄的张景祥，是当时汤溪县（现归属婺城区）委主持工作的副书记。处理事件时，他就站在第一线，力阻人群冲击政府。平静的夏日午后，60年前的“金兰汤暴动”，在老人的讲述中，重现在我们面前。

●亲历者说

1950年5月，诸暨人民公审匪首大会会场。

“请愿”变成冲击政府

11月29日，汤溪县城还很平静。县委县政府通过8里地之外的汤溪火车站的电话，得知可能有人进城请愿。干部们商量后决定：下乡去做工作。

11月30日一大早，张景祥等人出发下乡，才走到县城东门口，迎面撞上了请愿队伍。

据金华市档案馆保存的《金华地委关于金兰汤匪特暴动事件的总结》和当时的金华地区行政专署专员杨源时的报告，当天汤溪5000多人参加了请愿。

不大的汤溪县城立刻被请愿队伍挤满，领头的人直奔县政府而去。

一进城，请愿队伍的口号就变了，有人提出，要释放国民党时期汤溪县的“参议长”姜谦、“国民代表”章汝铨和几天前因为组织抗粮而被逮捕的“县反共自卫总队副司令”李作志。

口号的突然改变，让部分农民开始意识到，“减免农业税”只是个借口，自己被人利用了。但大多数农民仍然希望，能向县里的干部表达自己的诉求。

在县政府门口，一部分人开始试图冲击县政府大门，想劫走关押在里面的李作志等人。县政府大门紧闭，驻守在里面的部队架上了机枪。

冲突一触即发。

人群中站出“红布条”

张景祥此时正在县政府大门外，周围都是请愿的人群。他一边宣传解释政策，一边极力劝阻请愿者冲击县政府，请他们到广场去谈。

在人群中，张景祥发现几个胸佩红布条的人，都是熟面孔。他们是几个月前参加县农民协会代表会议的代表。张景祥在工作中不时得到他们的帮助。红布条正是那次会议的“出席证”。

积极分子怎么也来请愿？“他们说：‘我们来了好啊，我们能帮你。’”

因为怕出事，张景祥的警卫员一直挎着枪跟着他。人群中又有人大喊：“你想开枪打死我们？”说着就有人要冲过来。

 “红布条”们把张景祥拉到一边：“让警卫员回去吧，他带着枪反而不好。我们来保护你。我们知道哪些是坏分子。”

在广场上，张景祥找了张凳子站上去，对黑压压的人群宣讲政策：“中国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解放，缴公粮就是支持革命，让更多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张景祥是山东人，当地很少有人能听懂他的山东话。张景祥说一句，就得请人“翻译”一句，全靠嗓子喊。怕后面的人听不清，干部们就散开多讲几遍。

劝服工作进行得非常艰难。“不断有人冲上来要抓我，还想抢我的枪。”张景祥说，“那些农民代表就轮流围在我身边，把冲上来的人挡回去。”

闹到晌午，请愿的农民选出了代表，留下来与县长谈判，其余人在下午3时左右陆续散去。请愿代表们向县长反映了农业税畸轻畸重的问题，县长表示，经过调查，确实畸重的，就给减免。

反动势力开会煽动闹事

军民合围土匪老巢。

但事情并没有就此平息下来。当天晚上，汤溪县泽口乡公所又受到了一小股人的围攻。乡干部们关上大门，死守了一夜。附近部队闻讯赶来才解了围。

 “剿匪期间，我们为了安全，把各乡的公所都集中到县城附近，出了事好照应。现在看来，这样做是对的，在事件中，汤溪县的干部没有受损失。”

第二天，从罗埠乡又有大批人拥进汤溪县城请愿。此时，张景祥他们已接到浙江省委和金华地委关于事件处理的指示。

 “省里的意见有三条，一是县长要出面跟农民谈，县委书记要下乡宣传政策；二是尽量向人群喊话，事态紧急时可以朝天鸣枪；三是要抓幕后策划和带头闹事的坏分子。”

汤溪县长再次出面，对罗埠的农民讲明政策，把他们劝了回去。张景祥则带着干部去了闹得最凶的古方乡，一边说服教育农民，一边调查了解农业税征收情况。

张景祥后来才知道，事件并不仅是“请愿”那么简单，背后有反动势力在操控。在金华、兰溪等地，有干部被打伤，枪被抢走，酿成冲突，并有人员伤亡。“反动势力在白龙桥开了个会，定了时间表，第一天在金华闹事，第二天是金华、汤溪，第三天是金华、汤溪、兰溪一起闹。最后金华和兰溪闹了3天，汤溪闹了两天。”

张景祥说，正是农民中的积极分子，帮助政府掌握了事件的背景和策划者的情况，对平息暴动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农民被蒙蔽和胁迫

60年之后，再来回顾这一事件，张景祥认为有很多经验可以总结。“大多数参与者都是农民，都是受了蒙蔽和胁迫才来的，而且我们的工作确实有不够细致的地方，被反动势力抓住了机会。而且当时反动势力在乡村里四处活动，土匪则藏在山里，形势很复杂。反动势力借机威逼利诱，煽动农民闹事，酿成了大规模的请愿，而别有用心的坏人又混在农民中间，处理起来非常棘手。”

 “我们很快调整了征粮办法，根据实际产量，负担过重的就予以减轻。农民们恢复了交粮的积极性。汤溪县当年的征粮任务是900万斤，我们最后实际完成了1000万斤。农民们还对我们说，他们害怕坏人报复，要把坏人抓起来，他们才敢说话。后来我们抓了带头煽动闹事的人。请示上级以后，很快就枪毙了，到12月4日，金兰汤3个地方的事态基本平息下来。”

金华地委在后来给省委的报告中，将事件称为“金兰汤匪特暴动事件”。考虑到实际情况，参与事件的农民没有受到追究。

●档案解密

1949年11月26日，金华、兰溪、汤溪等县土匪、特务、地主、恶霸，乘政府征粮之机，煽动3万多农民向金华专署“请愿”。11月29日～12月3日，反革命分子胁迫群众攻打人民政府，捣毁公安派出所，杀死杀伤和捆绑干部。

12月2日，金华地委向全区发出紧急通报，指出土匪、特务、地主、恶霸已由煽动群众“请愿”抗税转为暴动，金华地委的领导分别到兰溪、汤溪，领导平息暴动工作。

12月4日～5日，煽动组织反革命暴动的首犯被依法判处死刑，这起反革命暴动事件得到平息。

（本版图片、文件均珍藏于省档案馆）

摘自《今日早报》

记者   张远帆

2009年7月15日